__解知墨

平安喜乐.

岔劈杂糅,爱看不看.

【花秀】疾雪

古风paro。郡主x侯爷。

被🍎重发,没🚗。这个梗应该还会用到。

个人很喜欢这种风格。希望喜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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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年漉州的第一场雪来得比以往更早。

 

这场雪来势汹汹。上次突围战战死在长阳关的将士还未来得及全部下葬立碑,今早就已被积雪掩埋覆盖。放眼望去只剩满目苍凉的白,絮絮的雪还在凄厉呼啸的朔风里裹挟着挣扎着落下。

 

沙场游魂被彻底冻死在这场不应时的大雪里。无名之辈身葬异乡连个安稳的坟冢也没有,只有在白雪之下僵硬着孤寂长眠,春回之后再伴着边塞的惊蛰急雨化归为一抔沙土。来年春日,疯长的劲草不再会记得这些马革裹尸的好男儿,无数被风雨侵蚀的长枪与马刀在草叶里静默着矗立。

 

江南的鸿雁飞不过长阳关漆黑的城墙,异乡的征夫做不到落叶归根。

 

上京的笙歌箫管在长阳关就只剩战鼓与胡笳,朝堂的权谋狡诈在前线就只剩饥寒与疲倦。

 

这场仗不好打。

 

入冬的第一批军粮与棉衣仍迟迟未来。

 

 

阿宁早巡回来交了班就径直去往郡主帐。天色冷,她又惦念这霍秀秀上次应战被流箭射中的伤口,近来瓦剌又难得不动心思,就想让主子多休息一些,进帐便没让通报。

 

掀开帘才发现霍秀秀是醒着的。她坐在榻前凝神看军报与批复,没有抬头,开口有点掩不住的沙哑与疲惫。

 

“这两天瓦剌人应该挺安分的吧?”

 

帐里炭火早熄了,清晨的寒气直往帐子里钻,霍秀秀低低地咳了两声倒似乎没察觉。

 

阿宁把毛皮大氅拿过来给她披上,又顺手把士兵刚送来的早餐端进来,白粥咸菜,冒着点可怜的热气。唯一好点的就是那碗牛乳。

 

前线粮食吃紧,后方的军粮又迟迟供不上来。长阳关背靠的漉州城收了太多逃难的边境流民,粮食供应不上也要乱。前些日子霍秀秀率先削了将领的吃食才在流言里勉强定住人心,只有阿宁等几个近卫亲信才知道主帅冷静之下的苦处。这粮要是再晚个小半月,突袭大捷也救不了战线后退的局面。

 

阿宁看着霍秀秀年轻秀气的脸又忍不住回想那个名动京城的霍家嫡女。有些百味杂陈,也忍住了。

 

“对。早巡夜巡都没什么动静。回来的探哨报告最近的扎寨都在三百里外。”阿宁把早餐搁在小几上,又让人换盆新的炭火来,“属下知道主子为这一仗劳心,但毕竟身上还带着伤,又是这般天寒,可好歹得留心些。”

 

霍秀秀把大氅拢紧了,看着阿宁铠甲上一层薄霜面容又柔和了一点,对着她笑了笑:“倒也是你体贴。我叫人再送份来,你就在我这帐里一便吃了罢。”

 

 

 

“昨晚梁湾来找过我了。伤员情况不好,草药也缺。这天气再冷下去,健康的将士没有棉衣也真抵不住。”

 

霍秀秀为这糟糕的后勤伤透了脑筋,她对着粗陶碗凝神,又抬眼看了眼阿宁的铠甲覆着薄霜仍冒着寒气,叹了口气:“吃完饭你带着我的私章快马去辛州未撤的霍家钱庄里看看,我的账上能有五万两银急调的先签张银票来。”她顿了顿,“估计你到了,李氏那少当家也就要来跟我谈军粮的生意了。”

 

漉州的一场突袭看似打得大快人心,但几个资历老的将领都明白表象这下边军的苦苦支撑。瓦剌现在的确落于下风,但边军的后勤无法保障,双方都近似在这一场严冬里裸奔,长久下去大齐绝对没有优势。这场突袭不过是霍秀秀抓住瓦剌疲惫的极限,在漉州军可以支撑的情况下破了探子们“边郡粮草告急”的流言,趁机磨掉对方的锐气以加深些日后的忌惮罢了。

 

这场极寒来得太不是时候了。霍秀秀想。

 

阿宁都明白,按理不该在主子面前妄议朝政的,这时候也终于忍不住了:“户部这个时候还有心情咬死了粮仓欠缺来年春耕不够有妨民生,打着太极压着军粮不放,前线多少战机都误在军粮上!”

 

“你当户部是有心和前线过不去?那是有人掏空了填不回啊。”

 

霍秀秀看着帐外灰蒙蒙的天空又开始飘雪,冷冷地笑了。

 

“将军!”

 

帐帘外有亲卫通报,霍秀秀神色一变,下意识就起身去拿自己的长刀:“讲。”

 

“晏清侯带着第一批军粮到了!”

 

这批军粮来得及时却奇怪,一下子把运筹帷幄的将军打懵了。惊讶好歹被从军带兵养成的的不露声色掩盖住,抬头映入眼帘却是个颀长清瘦的身影,霍秀秀这下是彻底愣住了。

 

来人抖了抖身上的风雪,逆着光笑着看向她,说话的语气柔和得像二月里春雪初融,一下子又把那个身覆甲胄好像刀枪不入的将军变为穿着鹅黄宫裙满头珠钗的小女孩。

 

“秀秀啊。”

 

解氏的嫡长子凭借雷厉风行的手腕和谦恭退让的态度颇受皇恩,在朝廷世家一片为己谋私的风云诡谲中牢牢抓住了皇帝的心思,势头力压汪氏一筹,空降钦差奉旨全权秉办与瓦剌的军务调配,近日刚承袭了晏清侯的封号。

 

现在解雨臣日夜兼程快马加鞭,穿越大半个大齐的国境,拢一拢被朔风吹乱的发冠,带着三军迫在眉梢的保障和霍秀秀无数个夜不能寐里噬骨的思念,站在她面前。

 

 

 

霍秀秀作为主帅与粮草官交接完回到主帐,发现解雨臣已经优哉游哉地烧了水泡茶,茶香清冽又提神,四两拨千斤地盖过边境浑浊的泥雪尘土味,勾引着霍秀秀习惯军营糙茶淡饭的胃又开始蠢蠢欲动。她就知道京城侯爷骨子里的养尊处优在她面前藏不住马脚,这人说是押着粮草为前线将士而来,实际绝对夹杂了不少私货。

 

“宋聘号的普洱给你带了两饼,还是上次去洛江监察灾后重建时托人拍的,费了我好些银子。”解雨臣把普洱给她满上,又拿出两个薄螺钿漆的食盒摆在案几上,“糕点一类的吃食不禁放容易坏,就给你带了两罐蜜饯果脯,你军务忙,吃些酸甜的也能多点食欲。”

 

“怎么瘦了这么多。”他看着她低低叹了一声。

 

“先别说这些。”霍秀秀带兵久了脾气也硬,她没去在意解雨臣带的些东西,就直直地看向他带着笑意的眸子里,“那批军粮是怎么回事?”

 

“陛下体恤前线辛苦,特地加急送来的,怎么了?”解雨臣睁着那双流光奕奕的眼睛说瞎话,装出一副不知情的样子。

 

霍秀秀有些烦躁,语气也就不自知地冷了:“这批粮不是来自京畿国库的,这里没有别人你也不必诓我。今年江南蝗灾旱灾迭至,国库根本收不满,地方官员克扣油水,世家大族还要变着法子与地方勾结倒卖粮食发财,往年丰收时往边郡七州调的粮都得有一半受潮霉烂,这十万石粮却都是新米。”

 

她顿了顿:“哥,皇上的确抱病不上朝,但这事关军务的大动作绝不会不知情。急调粮草是为前线战士,是为朝廷笼络边郡人心没错,但这批粮要是你利用解氏的手腕筹的,就是越过皇上欠我边郡一次人情。这次疾行又那么高调,恐怕回京就有人要做文章。”

 

解雨臣看着霍秀秀拧眉的样子突然有些酸楚,坐镇边郡还要费神为京城的朝堂争斗留个心眼,军粮收得不安心仗就没法痛快打,回过神还要考虑他在朝中的处境。他知道霍秀秀在边郡积郁的糟心事够多,是真的没力气再和他闹什么,就叹了口气正色:“的确,这批粮大部分不由国库出,那是世家补缴上来的,你信不信?”

 

“这不可能。那群养尊处优的老头都是人精,就算出了事都由底下无数被捏着把柄的人担,世家痼疾难除,真要大动干戈我这里不会一点风声没有。”

 

“那你是没在意吴邪一手提拔的黎簇。平时插科打诨混日子的,到关键时刻下手比他老师还狠。”解雨臣吹了吹茶沫,“吴邪是替汪氏的嫡孙去收拾西南的烂摊子的,用一手稀烂的牌打出十一连胜的战绩都快被兵部的人成日上香供着了,汪氏的当家都写奏折请罪自己教养不力又赞吴邪安定民生的,紧接着爆出什么?滇城的民反一案压了多久了现在才上书,紧接着就是北郡七州军粮调配不济,苏万那小子帮他师傅的文牒写得那叫一个掷地有声声泪俱下。后勤延误战机导致七州战败,黑瞎子腹背受敌,你受伤昏迷不醒,黎簇紧接着就是朝堂上痛斥朝臣有人不服你女儿身领兵权,克扣军粮棉衣导致七州府库空虚,而汪氏掌控的京畿军不必作战却连年衣食无忧军费繁冗,皇上再不济也知道这样下去是逆了人心不得长久。”

 

解雨臣一席话说的口干,呷一口普洱去看霍秀秀,可她摇了摇头:“这钉不死他们。”

 

茶盖磕了杯沿发出脆响,解雨臣的眼笑弯了,他理了理霍秀秀的鬓角碎发,云淡风轻地说:“是,皇上要查就有人捣鬼。但我手里有京畿军的阴阳两本账目。”

 

“……够狠。经年累积的都是糊涂账,难为你能算清楚。”霍秀秀紧绷的背脊松弛下来,喝了口茶,“前线的兵败倒尽给你们用去了。”

 

“这次亮剑是猝起不意,世家一时间补不了三面的粮。剩下的是我挤掉了李氏陈氏三个州的铺子才凑起来的,你信不信?”解雨臣作出一副心疼的样子来讨霍秀秀的好,狐裘上一圈雪白的绒毛蹭着她的面颊发痒。

 

他是故意要凑这么近逗她,眼睫都清清楚楚,呼出的热气带着点暧昧的缱绻往她心底钻。

 

一脸严肃的郡主终于憋不住了,她伸手去捏他一张俊脸,用力扯了两把揩油才算满意:“得了,你现在倒是一手皇粮官饷一手解氏票号的,哪里的银子少了也少不了你,跟我在这八面漏风的郡主帐哭什么穷?”

 

解雨臣不得便宜也要卖乖,当即在她唇上蜻蜓点水地一啄,又使坏假装是舌尖不经意舔过了她微微上翘的嘴角。“哭要哭呀,不然怎么隔着千里锁住我家丫头的欢心,怎么带着几百万的银两入赘郡主府?”

 

话是孟浪些,眼神倒是纯粹的很。霍秀秀常常不懂这个么缜密狠绝的一个人为何还能露出这么一双深邃专情的眸子,眼睫轻闪扫过的都是狡黠的无辜与不自知的深情。她识趣地没接话,接话了就是更没皮没脸的后续。

 

一时间郡主帐里就安静了,一时间让两人都有些岁月安稳的恍惚起来。霍秀秀带兵很有手段,一年来的磨合让这群真刀真枪里浴血走过来的士卒很服她,这种时候依然有条不紊而不闻喧哗。

 

这零星的几秒里解雨臣忽然就意识到自己是不该提这话的,霍秀秀的婚事本就是个隐疾。兵权财权总是历来圣上心头大患,皇上现在要笼络她将来也要制衡她,而解霍两家联姻门当户对无比合理,可是坏就坏在这太合理了。霍秀秀现在坐镇大军就不可能在上京博得一个朝中势力过于雄厚的夫家,想要嫁就意味随夫入京释了兵权,可是霍家眼下绝不会有第二个嫡子比她更适合将军的位子,霍秀秀也断不会就这样把这支铁打的军队拱手与那两个不成器的兄长。

 

这便是为人臣子。

 

“你还没回答我的问题,秀秀。”还是他先开口打破这沉默。

 

霍秀秀神态很自然,她不客气地挑了块盐津桃肉吃,只舍得分一点余光给他:“什么?”

 

“怎么瘦了这么多?”他伸手去探她眼下浅浅的乌青,“是不是也没睡好?”

 

她终于愿意不再避讳好好地去看他。那尾音一声浅浅的低叹忽然就能吹起她波澜无惊的平静释然里隐忍的苦楚。冬日的寒气往她没好的伤口里钻,脊骨往四肢蔓延的那块桃肉忽然就不甜了,只剩下麻了舌尖的酸涩。

 

“疼呀。”

 

这是她受伤以来第一次对着别人抱怨。

 

霍秀秀是谁?是边郡七州的将,是大齐皇上亲封的长宁郡主,是霍氏这一代里最耀眼的嫡女。她不能退也不能倒,她要撑着瓦剌铁骑突袭时漉州城摇摇欲坠的旗杆,要攥着七州守备军战无不胜的信念,要守着黑瞎子的前锋敢于孤军深入的后盾,要在前线牢牢抗住身为女儿身的猜忌与责难,要接替霍仙姑与霍玲做横刀立马的巾帼。

 

可算来她那么年轻,曾经也是个举不动刀的小小孩,现在仔细扮上红妆也该是京城艳压群芳的名媛。她也是个普通人,受伤也会疼,割一刀就会流血。本该眼圈红的时候只能就着伤胃的冷茶一遍一遍推演着布阵与战略。边地苦寒,她却不能流露半分娇弱。那一声“疼”,到底是多疼,解雨臣不敢想。

 

疼啊。解雨臣没说那一封红标的加急军报让他硬生生地要黎簇提前动作。霍家的刀向外,背后人捅她一刀的账他来讨。路上风雪大,他本该停在辛州休整,可是一想到他心心念念捧在掌心的女孩还要在榻上忍受着刀口的疼,他就是熬红了眼也要一地调粮往漉州赶。那一句低垂眉眼的“疼啊”扎得他心口细细密密的难受。他伸手去揽霍秀秀单薄的肩背,又怕扯着伤口,小心翼翼地把人往自己怀里带。

 

“给我抱抱。”

 

霍秀秀也不挣脱,凑近把脸蹭进他胸口,窝在他怀里打了个小小的颤:“抱我我就不疼了?哪有这么好的药。”

 

解雨臣把头搁在她发顶,捋着她松散的发,又扣紧了一点,慢慢道:“抱你我心就不那么疼了。”

 

他的声音听起来有些闷,霍秀秀却是鼻头一酸。带兵作战的将军太久不太会撒娇了,只能忍着眼泪去揪那件风毛出得很好的狐裘,想要说话又怕鼻音明显,抬起头想去看他的表情,一个吻却已经盖下来了。

 

一个吻从额头开始,吻过她眉眼又流连到她鼻尖。他一手环住她肩一手扣住她下颔,气息交缠的时候能隔着厚厚的冬衣感受到体温与脉搏,他定定地看她,又闭着眼去要她和自己鼻尖相触。最后的吻轻轻啄在她的唇瓣,一点情色意味没有的,却叫她红了眼又烫了脸。

 

“秀秀啊。”

 

他就这样在她耳边唤她名字。什么也不说。能说些什么呢?他从来对她有求必应的。边郡七州是霍秀秀的荣耀,刀光剑影是霍秀秀绽放的地方。他怎么舍得叫她为了自己甘愿回上京做没有自由的笼中鸟?他从不说“主将也要爱惜自己”,也从不说“你持枪跨马也要想起我”。太多的言语显得臃肿乏味虚与委蛇,太多的叮咛是无形中拔掉了她赖以翱翔的羽翼。他要他自己站在上京里矗立成撼动不了的树,一朝上面的人想着鸟尽弓藏,他还要做她可以飞回的地方。

 

世人都觊觎他们的容貌、家室、权柄,只有他们两人心照不宣:这么多年了,若还是想从对方身上图谋些什么,不过是在隐秘的无人之境讨一点扣紧十指的爱。

 

“只要后勤有保障,自己人背后不捅刀,与瓦剌的战役拖不了太久。”霍秀秀窝在他怀里轻声说。她沉默了一会儿,任由着解雨臣有一下没一下地摸她头发,眯起眼睛像是被思绪带去了很远的地方,“······我还记得姑姑偷偷带我溜出府跑马,那时候我还好小,坐在马背上被颠得疼,姑姑一手是马鞭一手是缰绳,马蹄踏起的碎草茎被风卷起来。”

 

“想想是好久以前的事了,不知道为什么还能记得那么清楚。那天的落日真好看啊,滚烫通红的,在群山与草原尽头,在策马奔向的地方。”

 

“哥,等到率三军扫平瓦剌铁骑的那一天,我带你去看塞外的日出好不好?”

 

“不好。”

 

霍秀秀没想到会被拒绝,一愣,抬头去看他。

 

解雨臣不跟她的路数走,伸手去捏她的脸:“好歹以前也是马背上持鞭射箭的,要郡主带本侯爷去,怎么也是我太没面子了。”

 

“我要用上京春日长安街的十二里海棠为聘,迎我横刀立马的郡主凯旋而归换上红装,凤冠霞帔地被我迎娶过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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